韩文元

胡同茶舍, 2015. © Wang Ning

北京实践事务所建筑营设计工作室的作品始终贯穿着一种对文化和历史的敏感。这并不是说他们的作品不现代，事实上可以说是很现代的，韩文强的作品中充满着有明显中国韵味的现代材料和形式，这一点在他的作品和 （这两个设计分别获得 2017 和 2018 ArchDaily 年度建筑大奖）中都非常明显。Vladimir Belogolovsky 在他最近一期的“City of Ideas” 系列访谈中，与韩文强探讨建筑是否是一种艺术形式，以及在21世纪创造“中国”建筑的意义。

唐山有机农场, 2015. © Jin Weiqi

Vladimir Belogolovsky：你是有意将你的工作室安排在北京798艺术区吗? 我很好奇，因为中国的很多建筑师告诉我，他们坚信建筑是艺术。如果是这样，那么自然会得出建筑师是艺术家的结论。你同意这个观点吗？

韩文强：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798艺术区位于我的家和我所任教的学校之间，非常方便。但你是对的，选择这里也不是偶然的。工作室成立之初的一些项目都是与艺术家合作的。将建筑师称为艺术家，有些情况下确实如你所说。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协调者，在不同的场地环境、个人意识、组织形态间进行协调工作，创造与之相适宜的场所。作为艺术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建筑师必须解决和回应很多现实条件的限制。

水岸佛堂, 2017. © Wang Ning, Jin Weiqi

VB:所以看到你获得了这么多有声望的国内和国际奖项，布满你办公室的书架，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好的协调者，你不认为自己是艺术家，是吧？

HW: （笑） 好吧，可以称为协调关系的艺术吧。（笑）

VB:你有一个项目“扭院儿”。可以谈谈这个项目和主要的想法吗？

HW: 原结构作为民居使用，前几年被改成了会所。业主要求我们将其改造成几套客房和一个公共活动空间。主要概念反映在三个方面——将自然引入建筑内，整合室内和室外空间，融合新与旧。扭转的想法有形式和功能两层意义。传统正交几何线条代表着历史，新加入的曲线姿态将一种积极的流动特征带入到传统四合院中。我希望这个项目可以在传统之下呈现出新的布局，新的时代需求和新的态度。曲线之下是生活必要的服务设施，包括浴室和储藏空间等，在功能上也可以实现居住到公共活动之间的自由转换。

扭院, 2017. © Wang Ning, Jin Weiqi

扭院, 2017. © Wang Ning, Jin Weiqi

VB: 你在北京的历史街区中完成了很多项目；很多是传统胡同的改造。你的作品中是试图在一种特定的关注点上对传统胡同模式进行重新思考和改造吗?

HW: 我认为这种重新思考是必要的。传统胡同产生于明清时代，家庭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在遵从于传统中国的政治秩序和礼仪规范。而且，四合院的形态也反映出一种特有的家族关系。我最早的一个项目就是位于北京胡同中。也是在这个项目中，我表达出了很多我的主要设计原则，所以直到现在在很多新街区的项目中，我也将庭院系统作为基础的平面方式。在我所有的项目中，我都试图将自然引入建筑，整合室内和室外关系以及处理新旧之间的关系。对于我来说，建筑更像是一种媒介，可以在自然和建筑之间，新与旧之间创造平衡，并在人与结构物之间创造一种对话。我想要创造新的有趣的体验，不仅是与以往不同的，而且希望在我的每一个项目中都有所不同。

叠院儿 2017 © 清筑影像（艾清 吕晓斌）

叠院儿 2017 © 清筑影像（艾清 吕晓斌）

VB: 2014年，雷姆·库哈斯曾说：一个世纪以前，讨论“中国”建筑，“瑞士”建筑，“意大利”建筑还是有意义的。但如今由于国际建筑运动、个人能力和技术发展的影响，建筑确实已经全球化了。他表示民族认同已经被现代性取代。你同他的观点吗？已经不再有中国当代建筑了吗？

HW: 中国有大量的历史建筑。我们的许多实践都与历史文脉直接交织在一起。历史语境并不是简单的恢复传统建筑符号，建筑师确实需要用当代的建筑的语言来回应这个时代。当代与传统是一个永恒的命题，两者的结合存在着很多的可能性。

唐山有机农场, 2015. © Jin Weiqi

VB: 当然，但是你会说中国的当代建筑是这样的吗?或者你会说当代中国的建筑师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是展望未来，把自己看作是全球话语的一部分? 在中国的许多建筑师告诉我，他们并不一定要吧自己和中国人联系起来，他们认为“当代的”应该放在更前面。你呢?

HW: 我同意这个观点，即使你可能仍然认为我们很多建筑师的项目都在中国并处于中国的话语之下。

唐山有机农场, 2015. © Jin Weiqi

VB: 你特别关注某个中国建筑师吗？

HW: 不得不说中国当代建筑正在越来越受到关注。主流媒体都在讨论，有很多报道，活动，电视节目，电影，出版物和著名建筑师。对于我来说，我很关注在中国实践的在地建筑师和国际建筑师，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发展自己的建筑原则，完成自己的作品。

Lily Nails Salon, 2016.© Jin Weiqi

Lily Nails Salon 2017. © Jin Weiqi

VB: 在建筑中发掘个人意愿—这个观点你是在学校里被这样教授的吗？还是你在实践建筑学的时候自己领悟的?

HW：应该说是从我的客户身上学到的（笑）。

VB: 你的意思是你的客户推动了你的原创？

HW: 我们互相推动（笑）。在我的工作中，最重要的目标是找到一个与我观念相同的客户，在项目中我们相互推动，更好的完成项目。

Poly WeDo Art Education, 2017. © Wang Ning

VB: 在过去的10-15年，很多国际和国内建筑师在北京建设了很多惊艳的建筑。其中有你特别钟爱的吗？

HW: 我更喜欢反省自己的作品。（笑）如果说最喜欢的应该是2015年完成的胡同茶舍。这是一个在传统胡同街区的旧胡同改造项目。从项目设计到完成的三年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子一直在变化和适应特定的需求。空间也在跟随变化做这一些的改动。我喜欢这个项目并不仅仅因为这个建筑，也因为这次的经历，当然还有那的美食和服务。

胡同茶舍, 2015. © Wang Ning

胡同茶舍, 2015. © Wang Ning

VB: 如果你用一个词来描述你的建筑，会是什么?

HW: 媒介，人工的自然。我的目标是创造一种能够唤起类似自然的感觉的建筑。

VB: 你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现在在那里教建筑。你的教学方式是什么？给学生布置怎样的作业？

HW: 教学中最重要的是激发学生的积极性。一旦激发了潜能，学生就会有无限的可能。我的作业往往是具体而且实际的，并不会很抽象或者奇特。我会带领学生去正在进行的项目场地，特别是胡同中的，这样不仅可以调研场地条件还可以访问房主和住户，为我们自己的设计确定方向。

Haitang Villa, 2015. © Magic Penny

VB: 如果你可以遇见现在或过去的某个人，你希望那个人是谁，你会问什么问题吗?

HW: 如果遇见斯里兰卡建筑师杰弗里·巴瓦 ，想问他是如何将一种普遍熟悉感觉融入到他独特的背景和文化中。任何参观他的建筑的人都能理解并产生共鸣。这真是很难得的品质。

VLADIMIR BELOGOLOVSKY 是纽约非盈利组织 Curatorial Project 创始人。在纽约库伯联盟完成建筑学教育后，他出版了五本书，Conversations with Architects in the Age of Celebrity (DOM，2015)，Harry Seidler: LIFEWORK (Rizzoli，2014)， and Soviet Modernism: 1955-1985 (TATLIN，2010)。 还举办了很多展览：Anthony Ames: Object-T。pe Landscapes at Casa Curutchet， La Plata, Argentina (2015)； Colombia: Transformed (American Tour，2013-15)； Harry Seidler: Painting Toward Architecture (world tour since 2012)；以及 Chess Game for Russian Pavilion at the 11th Venice Architecture Biennale (2008)。Belogolovsky 是柏林建筑杂志SPEECH 美国记者，他曾在20多个国家的大学和博物馆讲座。

Belogolovsky的专栏 City of Ideas，为 ArchDaily 的读者介绍了他与来自世界各地最具创新精神的建筑师的最新、及时的对话。这些深入的讨论也是他即将举行的展览的一部分，展览首次展出是2016年6月在悉尼大学举办的。City of Ideas 展览将前往世界各地的场馆探索不断发展的内容和设计。

建筑营更多作品：

编辑：韩爽 黄馨仪；翻译：宋慧中

旧城既包含着丰富的历史记忆，又包含着复杂的现实生活。历史建筑只有在不断地被使用中才能保持活力，而使用方式又反过来赋予建筑新的价值。因此新生活和新业态恰好是一种催化剂，让改造梳理历史的层级，激发使用的乐趣。

韩文强 建筑营设计工作室(ARCH STUDIO)创始人 主持建筑师 中央美院建筑学院室内教研室讲师

2015最受欢迎的20个建筑项目之一，反映新与旧和谐共生，由建筑营(Arch Studio)工作室改造并赋予其重生的胡同茶舍。

韩文强在中央美院的建筑学院教书，主要教授室内设计和建筑设计课程。最近，由他改造的胡同茶舍被Archdaily列为2015年最受欢迎的20个建筑设计项目，在百度上搜索这一项目能够查到约 264万个结果，而在微信公众平台上，分享这一案例的文章达到了910篇。

修复旧的植入新的

这不是韩文强做的第一个胡同改造项目，但却是他第一次尝试将胡同改造成一个商业性公共空间，而非住宅。

韩文强说，这是一座L型的院子，包括5座老房子，占地450平方米。这里曾经是一家企业的会所，因经营不善而荒废闲置了很久，直到决定被改造为茶舍，才有了重生的机会。

胡同改造的议题常会遇到对原建筑态度如何的争论，建筑营的工作始于整理与分析老旧建筑，关注现实与自身环境，这次的胡同改造项目也是一样，设计团队的理念很直接，就是“修复旧的，植入新的”。

为了提升院子的使用效率，韩文强最初曾想到过加一个透明的玻璃顶，保证室内空间最大化得到利用。这样的做法在五道营胡同口的京兆尹餐厅见过，但韩文强总觉得这样处理“缺少人与自然的直接感受”有一些可惜，因此最终设计采用了“曲廊”的形式，划分3个小院落，“让内与外、新与旧、人与自然产生互动”。

因为曲廊的存在，整个建筑空间的室内外关系变得微妙，将一个个独立的屋子连在了一起，而在房子与曲廊之间，精挑细选的竹子也模糊了院子与房子的界限，仿佛生长在室内一般，却又直抵顶部无遮挡的天光，给人一种从内而外穿越连结的感觉。用设计团队的话说，“廊是一种半内半外的空间形式，它的曲折多变、高低错落，大大增加了游园的乐趣;犹如树枝分岔的曲廊从室外伸展到旧建筑内部，模糊了院与房的边界，改变院子呆板狭窄的印象”。

胡同改造最重要的是协调各种关系的能力

韩文强做过不少胡同改造项目，以旁人的眼光来看，或许是他对这一类项目兴趣浓厚。事实上，谈起胡同改造，他的表达也是五味杂陈。“如果没有特别合适的机会，这类项目还是少碰。”

“我觉得做设计这件事，不仅仅是单纯的画图，更需要在设计的全过程之中平衡好很多的关系。首先要建立甲乙双方非常互信的关系，这是设计做好的前提。其次，就是处理好设计与施工的关系。胡同改造项目小、预算低，施工队水平自然也有限，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达到最佳的效果，很多问题都需要设计师在施工现场与工人协调解决。另外，改造项目的复杂性就在于有很多问题是图纸无法呈现的，设计师只能现场设计。”

另外，还有一些关系，比如邻里关系，“因为你的墙背后就是别人家，这种四合院就是距离特别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是被迫拉近的，当然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能够产生一些邻里关系，但也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很多纠纷。”因此设计需要谨慎地处理好各种关系，在各种限制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创造差异的体验

2010 年韩文强创立建筑营设计工作室(Arch Studio)，完全是凭他个人兴趣支撑起来，目前不到十个人的团队操作的都是一些小而精的项目，但每一个都很特别，用韩文强的话说，“这个世界同质化的东西太多，设计师要做的事情就是创造差异化。”关于韩文强：

韩文强，中央美院建筑学院室内教研室讲师。于2010年创立建筑营设计工作室(ARCH STUDIO)，任主持建筑师，并结合教学研究展开多样的创作和实践，主要作品包括北京四合院住宅改造、荣宝斋商店、文化艺术空间等。